“雨太大了，”司機把車停在街面上一汪不深不淺的積水里，蔣賀之先下了車，卻沒走，而是躬身伏在窗口，朝車后座的盛寧發(fā)出邀請，“上去坐坐吧，雨停了再走。”他的語氣很克制，很禮貌，但他說話時雨絲滑落俊朗的臉頰，顯得眼神十分哀傷，仿佛說的不是“坐坐”，是天長，是地久。
司機也在等待乘客的回答，這對年輕人打從上車就沉默，沉默里還透著一股他瞧不明白的蹊蹺。
“盛檢，等我回香港之后，”沒有等來對方的回答，他望著他重復(fù)，“我們此生都不會再見面了?！?br>
心已經(jīng)塌了，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它的熱度與跳動了，盛寧輕輕地咳嗽兩聲，終于開口：“不必了?！彼豢创巴?，不回應(yīng)這個男人渴求的目光，只對前排的司機說：“走吧?！?br>
洸州的雨季已近尾聲，但這場雨仍下得跟末日一樣。雨水頻頻敲打著車頂與車窗，嘈嘈切切，像一曲哀傷的臨別的旋律。待出租車漸漸駛離了騎樓街，盛寧才有勇氣將頭偏出一點，好透過后視鏡再瞧一眼他的愛人——他看見蔣賀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仰臉迎向這場暴虐的雨，然后釋然般地聳一聳肩膀，轉(zhuǎn)身離開。
盛寧突然意識到，這一轉(zhuǎn)身，他們真就再沒可能見面了。如果他還有機會活下去，他將用孤寂的暗無天日的余生回味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笑，回味他們之間的每一回親吻、每一場性愛。
司機也透過后視鏡看見，車后座上的這個年輕人不知怎么了，像是被一種強烈的痛苦摧折了腰桿，一直團縮著、佝僂著，用交疊的雙手無措地捂住眼睛。他聽見他埋臉發(fā)出細不可聞的哭聲，但從肩膀抖動的激烈程度來看，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竭力壓抑住了崩潰的姿態(tài)。
司機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哭成這樣，還是這么好看挺拔的男人，忍不住就問：“先生，你怎么了？”
盛寧沒法跟這司機解釋，這是受了催淚瓦斯的影響。在催促對方快走和乞求對方停車之間，他顫動著嘴唇，天人交戰(zhàn)。
最后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失敗，說的是，“停車……”
車還沒停穩(wěn)，他就拉開了車門，下了車，一氣兒追到了他的樓下。他朝他慢慢吞吞上樓的背影，大聲呼喊他的名字：“蔣賀之！”
隨這聲呼喊脫口而出，一切就都發(fā)生得那么順理成章。他跑下來，他迎上去，兩個男人在昏暗的樓道里撞個滿懷，然后用嘴唇撫摸，用肉體對抗。
互相擁抱、推搡著回到了那間狹小的出租屋內(nèi)，蔣賀之沒有抱起盛寧走向臥室，而是直接將他臉朝下地摁倒在入門處的餐桌上，解了他的皮帶，就將他的雙手捆縛在了身后。
纖細的關(guān)節(jié)因這個過于別扭的姿勢發(fā)出咔噠一聲脆響，被侵犯的男人卻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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