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賀之依舊目不轉(zhuǎn)睛。這才發(fā)現(xiàn)，盛寧的后背、大腿后側(cè)有好多顯眼的淤青，可能是昨晚在泳池壁上磕出來的，細看又不像。由于常年貧血，他的皮膚蟬翼般白中透青，皮下的血管棱棱可見；又因過痩，兩片尖削的蝴蝶骨自肩胛處怪異地凸起，隨他動作一聳一聳，仿似隨時可能破穿而出……得虧這萬中無一的好骨相，臉還堪看，但這副瘦楞楞的骨架實在教人不忍猝睹。
蔣賀之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又仰頭猛灌自己一口酒。
換上檢察制服，人就精神了。盛寧轉(zhuǎn)過身來，見蔣賀之面前方才還滿著的洋酒瓶已經(jīng)半空，當(dāng)即蹙眉道：“白天就喝這么多？”
“不用你管?！边@一個月幾乎酒不離手，醫(yī)生也勸他這樣不利于恢復(fù)?？苫植换謴?fù)都是殘廢，蔣賀之懶得聽這些不痛不癢的勸，索性撒開了喝，管它今宵酒醒何處。
直升機遲遲沒到，岸邊也沒有船，再看時間，上午的會議早已錯過。盛寧急于參加下午與未成年人犯罪相關(guān)的研討會，冷臉道：“我真得回去了。蔣賀之，放我回去?！?br>
蔣賀之面露淡淡微笑：“我要不放呢？”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真在這島上鎖他一輩子。
“你……”這人還真有可能這么亂來，盛寧無可奈何地說，“你再這樣我報警了?！?br>
“你可以試試。”蔣賀之?dāng)偭藬偸?，一臉勝券在握的無所謂。
“看來我們?nèi)贍斢謾M起來了，挺好?！笔幨钦嬗X得“挺好”，他的賀之本就該這樣恣意。
兩人緘默相對，太陽一寸一寸地西移，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蔣賀之始終不肯正面回答“讓不讓走人”這個問題，良久，他才說：“你先把藥吃了?！?br>
盛寧疑惑：“什么藥？”
“維k不是得隨餐服用么，”蔣賀之用目光指了指餐桌上一只亮橙色的小藥瓶，這是從盛寧衣兜里自己掉出來的。他仍表現(xiàn)得不耐煩，以命令的口氣道，“就著粥，把藥吃了?！?br>
“只喝粥不吃藥，行不行?！笔幹怀撬幤科橙ヒ谎?，馬上又垂眸說，“反正只是輔助凝血的藥品……你在的時候就不用了?！?br>
見蔣賀之沉著臉不說話，他便自己坐到了餐桌邊，拾起勺子喝白粥。
明明餓到這會兒，可才喝了兩口，胃部就一陣痙攣似的劇痛，再喝兩口，更是惡心欲嘔，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大口點！一個大男人，吃點東西怎么這么矯情！”蔣賀之看不下去了。一碗白粥，他極細極細地嚼，極慢極慢地咽，好像吃得不是一碗粥，是道家的火炭鑊湯，是佛家的八苦四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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