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見趙雍表現(xiàn)的非但不是欣喜若狂,反而非常淡定,心中對他的評價,陡然有多了幾分。她輕移蓮步,擎起幾案上的一個陶壺,往趙雍面前的漆杯中,緩緩的注入一杯水,微笑說道:“長夜漫漫,今日既不和君上聊風花月夜,也不談儒墨道法。君上不妨但飲白水一杯,聽我言之一二?!?br>
趙雍知道,這是她要和自己攤牌了,是以淡淡點點頭,對于文姬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此事說來,無非兩個人,一個國而已,但是其中的恩怨,恐怕卻遠遠不止了?!蔽募Ф硕ㄉ瘢_口說道:“齊康公八年,月落之夜,齊王城里的竽聲簫管,還在響徹著整個王城,正殿之上的臨淄佳麗,還在媚眼橫生,纖羅成衣,舞動著迷人的身材,上演著醉人的舞蹈。正殿之上,這座王城主人,輕捋著胡須,一邊暢飲的美酒,一邊挑選著一會侍寢的美姬。他的人生,其實一直是這樣無聊單調(diào)循環(huán)的?!?br>
趙雍見文姬一個引子,就將目光拉到了六十年前,而且是在齊王城中,或者說,是呂氏齊國的王城中,那些個歌舞升平的夜晚,似乎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樣。帶給他的震撼,絕對是驚人的。
文姬絲毫沒有領會趙雍的驚訝,繼續(xù)說道:“然而,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寧靜的湖面,整齊的腳步聲,穿越半個王城,打破了這般的寂寥。一隊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簇擁著中間一個略有些胖的中年人,往正殿走去。中年人腰懸寶劍,神情決然,好像不可一世。他踩著黑舄,穿過王城的每一條通往正殿的走廊,似乎是走向?qū)儆谧约旱奈磥恚赝舅^的每一個宮人宦人,都平靜的和他打著招呼。然而他似乎毫不理會,徑直朝著自己的目標走去。”
“待正殿之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那隊士兵,已經(jīng)上了正殿。中年人也徑直的走上正殿,看著幾案之后,那個剛開始有些驚慌,現(xiàn)在卻一臉平靜的人。只見他悠悠的給自己傾注了一杯美酒,自顧自的飲著,絲毫不將眾人放在眼里。”
“中年人見他臉色如常,眉頭微微一皺,繼而說道:‘君上,微臣田和,恭請您巡狩齊地,以教萬民?!?br>
趙雍聽文姬侃侃而談,語音悠長,不疾不徐,像是講述一件塵封在心底的就是一般,而所談所言,幾乎如歷歷在目,心中狐疑更甚。如今聽她說到了“田和”“君上”等詞,瞬間就明白了,文姬所說,原是“田氏代齊”的舊事。正要詢問,卻見文姬微微停頓,繼續(xù)說道。
“君上喝完美酒,眼神冰冷,冷然說道:‘我早知君有此心,殊未想到,盡然是今日。相邦,你田家累受我信任,然而狼子野心,今日方才顯露,看來,君心已經(jīng)急不可耐了?!?br>
“田和被他搶白一頓,心中略有些煩亂,遂說道:‘君上說笑了,田家累受齊國厚待,怎敢有什么狼子野心。實在是群臣商議,希望陛下出城巡狩,以圖強國?!?br>
“‘巡狩巡狩,多少君上,死于巡狩。我齊國新敗三晉,雖然有些狼狽,但是齊國元氣仍在,今日相邦邀我巡狩,恐怕其居心未必純良?!?br>
“田和被齊康公一陣搶白,臉色不悅,正聲說道:‘君上理政以來,聲色犬馬,好不快活。然而齊國新敗三晉,君上不思己過,反而變本加厲,讓齊國百姓,惶惶不可終日。是以,為齊國大業(yè)計,微臣特請君上巡狩,待齊國大治,再回來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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