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大部隊已抵達(dá)這座城市的市郊。此時,沿途已見不到一處完整的建筑,幸存的人們乘著汽車、自行車、三輪車、馬車、毛驢車等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往城外走,車上裝著大包、小包、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有的還拉著直挺挺的尸體。人們的穿戴也是五花八門,有男人穿女人的衣服,有女人穿男人的衣服,有的小伙子只穿個褲頭,有的小孩根本就沒穿衣服。
幸存的人們看到軍車,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自動讓開了道路。許多人還揮動著手臂朝軍人高聲喊著什么,隔得太遠(yuǎn),楊小樂沒有聽清。
楊小樂的心已經(jīng)疼痛得麻木了,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他困在這個不能動不能言的驅(qū)殼里,無助而絕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由于天氣異常悶熱,街頭挖出來或沒挖出來的尸體開始腐爛,整個市區(qū)臭氣熏天。部隊的另一個緊急任務(wù)是盡快掩埋尸體。每次抬送尸體時,士兵們都要戴兩三個用60度白酒浸泡的口罩。一位50多歲的老大娘請求部隊將她埋在廢墟下五六天的女兒扒出來,當(dāng)高度腐爛的尸體扒出來后,老太太悲痛欲絕,捂著鼻子,怎么也無法走近前去看她女兒最后一眼。
實(shí)在無法忍受自己僅僅只能看著眼前這一幕幕震撼靈魂、慘絕人寰的地獄般的場景,悲憤的楊小樂忍不住仰天悲嘯,這悲涼、滄桑、痛不欲生的音波從楊小樂的喉嚨里,如漣漪般擴(kuò)散開來,沖向眼前這座孤寂、殘垣斷垣、死傷無數(shù)的城市。
這座城市隨著音波的擴(kuò)散,紛紛在無數(shù)忙碌的人們抬頭仰望天空中漸漸凝固。抬頭仰望的人們,仿佛終于看見佇立在虛空中的楊小樂,滿是污泥、看不清面容的悲傷的臉上,如冰雪融化般露出了歡快、愉悅的笑容。。。。。。。這個笑容一直印在楊小樂的心底。霧霾漫天的天空,像被什么捅了一個窟窿,溫暖、明亮的陽光透過厚厚的云層,照向了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于是這座城市在陽光的照射下,如狂風(fēng)吹過的沙堆,慢慢地碎裂成無數(shù)的顆粒,回歸天地之間,只留下茫茫大地一條條裂開的巨大的地縫,像無聲的魔鬼正對著楊小樂詭異地笑著。
楊小樂的眼前開始發(fā)黑,緊緊束縛住身體的那股神秘的力量,突然像泄了氣的氣球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楊小樂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著大地墜落,楊小樂失聲尖叫著、手舞足蹈掙扎著墜向大地突然裂開的無底深淵。。。。。。。。
楊小樂就在這種失重的心悸中,猛地睜開了眼睛。
隨著大腦的清醒,楊小樂漸漸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存在,自己還躺在自己的床上,抬起手想揉揉自己朦朧的睡眼,卻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上滿是淚水,不由得又回想起自己在夢中的所見所聞,不寒而栗,頓時睡意不翼而飛。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晚上夢見這樣的場景了,從來就是無神論的楊小樂,這下不淡定了,這到底是預(yù)示著什么呢?穿越的事情都能發(fā)生,那么這世上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就不足而奇了。此時的楊小樂再也不敢小覷,默默地躺在床上,仔細(xì)地思量著。
窗外一片漆黑,不甘寂寞地夜風(fēng),不時拂動茂密的樹葉,發(fā)出簌簌的聲音,清晰地傳進(jìn)楊小樂的耳朵里,除此之外,整個天地一片靜謐,甚至楊小樂還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呯呯”聲。
前世的華夏,除了楊小樂在2008年熟知的川汶大地震之外,再也沒有經(jīng)歷過其他更大的地震了,而川汶大地震的畫面在電視上播出的時候,也是刪減了很多不適合普通大眾觀看的場景,除了滿是廢墟的畫面,就是忙忙碌碌四處晃動救人的場景,當(dāng)然,還有悲戚的失去親人那茫然而悲痛的面容。自己從來就沒有見過地震之后那宛若地獄般的場景啊?
按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原則,自己既然能夢見這樣的場景,那么至少要自己曾經(jīng)見過之后,才能在大腦里形成底層畫面素材???可是,自己明明從來沒有見過?。∵@么真實(shí)、這么宛若親身經(jīng)歷、歷歷在目的場景,我這個大腦是從哪里接收過來的信息呢?
楊小樂忍者心悸,不得不慢慢地回憶起夢中的場景來。
很快,一張立在書桌上的日歷,引起了楊小樂的注意力,這張日歷的日期寫著:1976年7月28日。會不會這個日期就是關(guān)鍵呢?76年?76年?楊小樂不停地在嘴里念叨著。猛地回憶起來的,來自前世的一絲信息引起了楊小樂的注意力。
在前世川汶大地震發(fā)生后,在舉國哀痛的茶余飯后閑談之中,有些年長的人,就回憶起76年山唐大地震后,他們在街道辦大媽的強(qiáng)制安排下,在大街上睡了幾個晚上,那時,街頭徹夜的人山人海,因?yàn)樘鞖鉄?,大人們憂心忡忡地?fù)u著蒲扇納涼,不懂事的小屁孩興奮地滿大街溜達(dá)。人們不知道在遙遠(yuǎn)的山唐災(zāi)情到底怎么樣了,未知才是恐懼的源泉,但是,很多時候未知也是福,對于活著的人,對于活著而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天災(zāi)的人,是多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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