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十五了，」他手執(zhí)茶蓋不徐不疾地扇了扇茶風(fēng)，抬眼看李明玨，「我不想……」
李明玨認(rèn)識趙攸太久了，對他的行事作風(fēng)了如指掌。趙攸心思縝密，思路周全，平生最誤犯險，比起如何取勝，他更加在意取勝之路可能遇到的各種風(fēng)險。十多年來與他共事讓人特別放心，事情或許會往不好的方向發(fā)展，但只要有趙攸在，不會壞到哪里去。
「我不會讓它發(fā)生的?！估蠲鳙k放下手中茶杯，茶杯碰到桌面的聲音十分穩(wěn)當(dāng)。
她大約猜到了趙攸在想什么，她身邊眼線實在太多，如今天下將亂，天子為了保住訣洛抵抗外敵，且對中原戰(zhàn)事按兵不動，必定有所動作。她確無反心，但李明琿多疑，不管是調(diào)走老將軍，還是遠派趙攸，皆可驗明這一點。近些年她喜好缺缺，遇人亦未有深交，連青樓的姑娘都換個不停，能鉗制她的事越來越少，心心念念的姐姐也像個虛無縹緲的夢，若不是有漠北遠眺中原，有一方之主的職責(zé)在身，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再想心安理得地把控她，需要一點實際行動。
霜兒到了快出嫁的年紀(jì)，來年開春選秀不管是嫁給李明琿，還是嫁給某個皇子，都注定是一去不返。她看著霜兒長大，怎么也不會舍得將孩子送到那么遠的地方做籌碼。
「霜兒只嫁她心愛之人。」李明玨對趙攸說。
趙攸摸摸杯沿，能言善道的他陷入一陣沉默。這世上有太多事情不能由人心左右，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李明玨會反，但她沒有。反？拿什么反？反了之后呢？將士們才同漠北殊死一戰(zhàn)急需休養(yǎng)生息，軍械跟不上，訣洛糧庫空虛，而皇家手握魚米糧倉，有二十萬大軍坐鎮(zhèn)關(guān)口，終究是氣數(shù)未盡。各國環(huán)伺，覬覦李家土地多年，多番挑撥離間、散布謠言就指望在訣洛造反時分一杯湯汁肥厚的肉羹。
形勢架在脖子上，顛倒黑白是拿手把戲。
把忠誠說做是懦夫，把重情義說做是胸?zé)o大志，無非是想逼迫訣洛當(dāng)?shù)妒?。他們無兵，無地，無糧，只有人，是最好不過的刀。
而今又是另一形勢，老將軍老了，他有了家室不愿再去冒險，而李明玨天性灑脫，更不會去接李魏這個爛攤子。他們有兵，有地，有糧，但人變了。
老將軍忠心，自愿為李魏四方征戰(zhàn)，而他愛顧婉，甘愿離家五年，不想讓老丈人在南央受委屈。這是這一輩的事情，到這一輩就到此為止，他不愿再讓女兒陷入皇家制衡的無盡循環(huán)，他知道能做的很少，這件事也不一定發(fā)生，但若是能提前避免，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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