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了自由,豈能容他人好過?
許開復日子不順。遠,朝廷里彈劾他辦事不利,近,百姓們沒日沒夜地嚷嚷著要他大開城門還平原城于梁國,鬧得他耳根不凈,食不安寢。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張姑奶奶神機妙算,許開復遇上大佛,懶得沒體面地掙扎兩下,果斷認栽,既然朝廷說他沒本事擺不平,那不如另請高人,趁著窟窿眼兒還未捅大,早早逃出升天。無奈彼時的搶手餑餑變成了此時的爛攤子,任誰也不想往火坑里跳,做下一個冤大頭。事既如此,他無可奈何,只得頂著頭皮暗中擺了宴席請張子娥來,不求多的,只求她能在老百姓面前說幾句好話,至少讓他每晚睡得踏實些。
張子娥將那小廝從桌底遞來的密札拿來一看,暗中?她得在明處才安全,于是早早地收拾了藥鋪子,見誰都說今晚要去許家赴宴,大張旗鼓鬧得滿城皆知,更有百姓聞訊后在路上堵截,說這許開復沒安好心,擺的是鴻門宴,她擺出一副和善面孔,躬身謝老人家一番好心,還意外地替許開復說了幾句好話,說完牽著小龍繼續(xù)朝城主府走去。沛公赴宴帶張良,關公赴會帶青龍偃月刀,張子娥僅牽了一小女娃,好生有大家氣度。她可不能畏手畏腳,她苦苦等的,便是這鴻門宴。
許開復一聽,這還了得?原本是私下擺宴,今兒倒好,不得不一番破費,臨時請了賓客和舞姬為他作證清白。酒饌未殘,張子娥借著垂袖時分從袖中取出一副毒藥放入龍珥茶杯中,小龍應計靠在張子娥懷中,事態(tài)即刻由花天酒地切入正題。張子娥穩(wěn)住龍珥,以龍珥困乏為由,提出提前離席,在許開復起身相送之時,告知中毒一事。許開復頓時一驚,這小祖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更是沒有好日子過了,如何能讓她們獨自離開!若是被他人發(fā)現(xiàn)……想都不敢想!遂忙遣散眾人,心急火燎地中止宴會,將二人請入小間,滿頭大汗地問張子娥當如何是好。
「許大人的為人在下信得過,一定是有人別有用心?!?br>
「張大人明察啊!」
「許大人待我不薄,我亦不想連累你,當前以救小龍為首,中毒一事你我暫且壓下,切莫讓城中百姓知曉。」
許開復在一旁點頭稱是,不單是朝廷怪罪,這若讓百姓曉得了,怕不是要把他那城主府給砸得個稀巴爛。他以為他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為了各自官位,一個犯不得錯,一個丟不得龍,須齊心協(xié)力,同舟共濟,方可渡過難關。
寧聯(lián)外人,不求本邦,明知敵人只身行醫(yī)另有所圖,卻僅僅只是以囚禁了事,既想要海納百川之美名,又不想多廢一絲國力。不增派兵力,不換下庸人,怎么?是瞧不起她張子娥,覺得她一人在此地掀不起浪嗎?經(jīng)此一看,宋國根基已是七穿八爛,以宋國公與龍夷之力救不回來,何況他們還在忙著拯救彼此,也怪不得人,趁虛而入了。
「這毒我從未見過,事到如今唯有全力一搏,這樣,你速速幫我準備藥材和煉丹爐……」
「什么藥材?哪種丹爐?您說?!?br>
張子娥神乎其神地描述了一番,末了許開復臉色愈發(fā)凝重,平原城哪來那般奇巧之物,怕不是比之前上天下海還難?張子娥似善解人意地看出了他的難處,因說道:「不妨事,此物梁國就有,一會兒我書信一封,有勞大人幫我通個信,動作要快,不然小龍被發(fā)現(xiàn)有恙,你我兩邊都不好交代?!?br>
龍珥蜷縮在軟墊上,瞇眼揉著小肚肚假裝難受,隱約能從睫毛間隙里瞧見張子娥姐姐臉上滿是憂心,嘴里又是嘰里呱啦地在騙人,心中竟是無端地暗喜,不知道她演出來的緊張,有幾分是出自真心?若是哪日她真的重傷不治,是不是也會像當初自己陪在床前一樣,撥著蓮子刻刻關懷?她想到此處眉尖兒一皺,張子娥馬上趕到身前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在無比溫柔的注視下伸出白如細藕一般的小手扯住衣袖,柔軟的唇角向下一皺,輕輕地點了點頭。如果……她是想如果……能這樣一直占據(jù)她體貼入微的關懷該多好?自從來了梁國,子娥姐姐便不是全心全意在她身上了,她的確是乖巧懂事,但她也有私心。
她和公主不一樣,她閉眼抓牢了衣袖。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三日后的深夜,一勾彎月當頭,城門外青銅大丹爐披著黑布已久侯多時。許開復用計支開多余士兵,命令少許親衛(wèi)打開城門,開門那一霎,十幾精銳掀開黑布,從丹爐中一躍而出,遠方山林見是時似有一聲號令,喊殺聲、馬蹄聲、戰(zhàn)車轔轔聲隆隆大作,漫山的梁國士兵正急速趕來。
關門來不及了,城門被那個三足大丹爐設計巧妙地牢牢卡住,許開復大感不妙,回首想退入城中,抬眼一望,城內(nèi)更是有不知從何處來的士兵從民宅背后走出,定睛一看,身上穿得粗制劣造,手中或拿鋤頭,或拿斬骨刀,這……這不是城中百姓嗎?
張子娥從暗處大步走出,今夜無風,而她不僅走路帶風,面上更是滿面春風。這位年輕的少督軍不緊不慢地裹緊了身上白裘,好不慚愧地拱手道:「許大人明辨是非,棄暗投明,真乃當世英杰。今日不廢一兵一卒能令城門大開,實屬大功一件,在下暫替城中百姓深表謝意,待日后歸朝,必當奏稟梁王,論功行賞?!股砗蟀傩諔暥?,一齊賀喜,許開復在人群中央騎虎難下,此情此境他當如何辯解?他請張子娥入宴無人不知,宴會草草結束亦有賓客為證,而后的傳信和運送丹爐,全是他一手操辦,生米一直在鍋中燉煮,只是這一刻他才后知后覺地掀開鍋蓋,發(fā)現(xiàn)里面早就煮成了熟飯!細細回想,許開復不覺怒由心發(fā),驟然一背熱汗,顫抖著手握緊了手中軍牌,一股惡氣噎在了喉嚨里:「你……你算……」
【本章閱讀完畢,更多請搜索666文學;http://m.hzkaidi.com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