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假得了,可這襄王的容貌和氣度無人可匹。她見她臉上神采奕奕,頗有自知之明地挑挑眉峰,被逗樂得不知天寒地凍,笑瞇瞇地從另一只袖中伸出手來,捧著嘴可勁兒地笑。襄王殿下最會逗她笑了,若不是來了訣洛城,她都不記得上一次笑得前仰后合是什么時候。自二位師兄先后離去,白石山里不足十歲的小娃娃看見師父日日鎖眉,憑借著對悲歡離合的一知半解,對鏡一次次牽起嘴角,以為只要勤加練習(xí)便能笑得發(fā)自由心,她學(xué)著乖巧,學(xué)著懂事,學(xué)著討好所有人,只希望他們都能好起來……然而她在年歲一天天增長間明白了一個尖刻且不容否認(rèn)的事實——白石山回不到過去了。
山里越來越空,她的心里也越來越空。
娘親給她生命,師兄予她關(guān)愛,師父教她書文,他們一開始都把最好的給了她。
娘親與世長辭,師兄玉石俱碎,師父漸漸沉默,他們最終都選擇離她而去。
這是她昔日擁有的全部,亦是她徹底失去的全部。
她是做得不夠好嗎?是不夠乖巧,不夠懂事,討不到別人的歡喜嗎?一無所有的少女執(zhí)意下山來,想認(rèn)識更多人,想建立更多聯(lián)系,想聽人說愛她,永遠(yuǎn)不會離開她。
她找到了。
那個人像娘親一樣年長成熟,像師兄一樣體貼關(guān)照,像師父一樣耐心地講道理,她不是說在她身上尋找那些人過去的影子,她所識之人寥寥,只是覺得,她身上有她見過最好的。
還……
還那么好看。
白雪中藏不住一點紅,柏期瑾暈紅著臉挽著那人胳膊,趁她不注意時偷瞥了一眼,英眉鳳目,棱角分明,豐姿朗朗如妙筆墨勾,暗搓搓地想真是撿到寶了,心頭竊喜又不知道該當(dāng)向誰去訴說。莊姐姐好事未成,未免有炫耀之嫌,而望書姐姐四平八穩(wěn),不喜議論這般情愫,她像是個夏天來了的小知了,想到處嚷嚷,又怕給襄王殿下添麻煩,她想寫下來,又自覺文采不夠,白白敗壞了白石山的名聲。
她忽然一頓,發(fā)現(xiàn)似乎從未從口中說出過愛慕。襄王殿下是大魏公主出身,又身居王位,看過了一水人向她示好,她要做到何種匠心獨妙,才能讓她以為難忘。柏期瑾默默想著,想不出一點辦法來。她自認(rèn)資質(zhì)平庸,天賦不足,不知不覺在紛紛落雪中放空了心,有意無意地拿斗篷上的毛領(lǐng)子與她肩膀挨蹭,在深山野徑間一步石板一步雪漿地向前走。雪水滑濘,天況甚寒,她同她一并踏雪而行,心慮空空如也,就如足下,連目的地也不知道是哪里,或許是路邊偶遇的一枝野梅,或許是小城中新蒸出爐的大白饅頭,或許是雪過后燃燒天際的黃昏,或許是在她看來還遙不可及的一輩子。
「想去哪里?」李明玨問。
柏期瑾頓了頓,側(cè)過頭來撲閃了撲閃眼睛,睫上落雪一瞬化作一點點極小的水沫子,如水霧一般細(xì)細(xì)抖落。她的指尖觸及李明玨袖角上一圈貉子軟毛,心里霎時焦灼起來,不禁將頭埋得很低。快說些什么,說些什么都好,她不知為何此時會不由得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把碎發(fā)挽到耳后好幾次,磨得耳后根都紅盡了。她們明明做過更為親密之事,但訴說歡喜時的羞澀仍然像一片密不見光的綢緞般包裹著她,身體熱熱的,眼圈澀澀的。柏期瑾強撐著抬起頭來,雙頰熏得嬌紅,小嘴里喘著熱氣,雖然表情有些別扭,但是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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