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是以前吧，總覺得什么長得高對練體操不利，這些都是封建老思想。但是現(xiàn)在，在笑笑身上，我真的還挺擔(dān)心的。可是再擔(dān)心，我也沒有什么辦法?！?br>
“是啊。隊里大家都有自己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這些本來就只能靠自己來承擔(dān)。像笑笑，她也不是承擔(dān)不起的人。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好不好？”
“我知——道，在改了。我這不什么都沒說嗎。哎等等，你不要試圖岔開話題?！笔滞蟊惠p輕握住，簡秋寧有點不自在，猶豫了一秒?yún)s還是沒用力躲開。她抬起頭轉(zhuǎn)過臉，續(xù)上剛才被打斷的那個對視：“我說，你要提自由操難度，肯定有衛(wèi)導(dǎo)的安排吧?！?br>
“衛(wèi)導(dǎo)確實想這么安排，但我這么做不是因為遵從他的意思?！泵鎸η飳幃?dāng)然要完全地坦誠，即使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我只是覺得，我的主項已經(jīng)編不出什么新東西了，從這次世錦賽也能看出來，這兩年我們團體可能都會缺這三項的選手，無論是為團體還是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機會都是時候把副項發(fā)展起來。至于衛(wèi)導(dǎo)……只能說，我和他，實在沒有看起來那么和諧?！?br>
“因為那個風(fēng)云人物嗎？別誤會啊，我不是認(rèn)為你會介意這些，我只是覺得，他這么分配提名的資格，很不公平。”
“……這算是一個表現(xiàn)，或者說是結(jié)果吧，不是原因?！碧ь^仰望枯枝交叉間被分割成一塊塊的藍天白云，羅煥修搖了搖頭：“是的，像那個風(fēng)云人物，我確實不在意，可是滕冉就非常在意，衛(wèi)導(dǎo)，也非常在意?！?br>
“難怪。難怪你們男隊這次的美國表演賽，派的也是滕冉。但沒辦法，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的，如果只是在意這些的話，只能說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也不能說，就是‘壞’人?！?br>
傍晚微涼的風(fēng)拂過臉龐，撫平了心頭若隱若現(xiàn)的焦躁和憤憤不平，這一瞬間，簡秋寧覺得，如果時間就這么靜止下來，也挺好的。雖然身邊還是有很多無奈，自己也有很多遺憾，但人偶爾自私起來總是特別容易滿足，訓(xùn)練穩(wěn)中有進，還有隨時可以說說心里話的人陪在身邊，這種感覺挺幸福的：“有這么一個人樂意承擔(dān)那些面子工程，未必就是壞事。本來如果讓你去應(yīng)付這些的話，估計就挺勉為其難的。那天他說，想讓我們這些已經(jīng)有成績的人去多經(jīng)營微博，還要參加綜藝節(jié)目，其實我看得出來，小雅就挺蠢蠢欲動的，可我是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有點厭煩。大師兄，你說，我們辛辛苦苦地練體操難道是為了出這樣的風(fēng)頭嗎？”
“我覺得吧，風(fēng)頭這個東西，小時候，沒拿成績之前，是會有點羨慕的?？奢喌阶约旱臅r候，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樣。反正我是這樣的，越長大，反而越在意掌握新動作那種純粹的成就感了。”羅煥修抿抿嘴，嘴角流露一個苦笑：“人和人，確實是很不一樣的?！矫魈炀驮摶貋砹耍コ檀盍四銈兊捻橈L(fēng)車，回程可就沒這個機會了。也就是他，能寬心在外面呆這么久，衛(wèi)導(dǎo)也由著他，說他是天賦型選手，不以訓(xùn)練的量取勝?！?br>
“管他有沒有機會呢，我巴不得他們所有人都晚點回來，這樣世界可就清凈點。走吧，到點了，吃飯去?！?br>
兩人步履輕快地并肩而去，他們沒注意到，尚未褪盡殘綠的灌木叢背后，有一雙盛滿了失落的眼睛。
練體操，到頭來無非是為了滿足一個人的自我探索的好奇心，成績半由天意不可強求，風(fēng)光和榮譽更多時候也會成為負擔(dān)。錢笑笑明白秋寧姐說的都對，也曾真的以為自己已經(jīng)想通了，釋懷了?？蔀槭裁矗藭r自己，還是希望能懷著一腔什么都不明白的、對“上墻”魯莽的熱情站上起跑線，如同當(dāng)初初次踏進體操館時那樣？
比之喪心病狂熱火朝天的平衡木場地，體操館另一隅的跳馬跑道同樣是一條殘酷的賽道，一條并不擁擠，卻陡峭絕險的賽道。
可她必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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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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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賽道上有沈緣初這樣精益求精，一心奔著命名新難度、爭取世界前三去的；也有溫楠這樣不成功便成仁，身邊所有人的希望都放在了這個項目上，催著她、甚至逼著她在明年一定要出成績的；更有喬念，周薔，或許也包括遠在重洋萬里之外的林舒靜這樣關(guān)鍵動作已然掌握純熟，只需守成的。似乎根本容不下她這樣“大齡”沖刺高難度的選手不自量力。
不過錢笑笑知道自己在跳馬沖刺之路上并非孤身只影。還有一個和自己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同組的陳嘉卉，每天她們都會一起早早地出現(xiàn)在跳馬坑道邊，然后一起在吳敬微蹙眉頭的注視下一次又一次以失控的姿勢跌進海綿坑的懷抱，在一次又一次看起來毫無意義的失敗中耗空整個上午或下午。
而兩人的關(guān)系同時也迅速升溫，變得熱絡(luò)起來。或者就是因為同病相憐？錢笑笑不是沒有這樣想過。當(dāng)然，肯定也是因為，亞運的洗禮至少讓自己學(xué)會了如何重新打開心扉，不再看隊里的誰都只是那個扁平的定義，“對手”。
“笑笑，說實話我是很羨慕你的，我做夢都想能有一塊亞運會或者世錦賽的獎牌，要是能有這么一塊獎牌，我真的，我就滿足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知道，吳導(dǎo)可以說是在那個節(jié)骨眼舍棄了我，而選擇了你；我也知道這和你完全沒有關(guān)系，但我曾經(jīng)因為這個，非常難過，甚至都不想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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