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都說過多少次，叫你端淑穩(wěn)重些，你沒聽過，我的話全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敝苻ダ锬碇鹬閲@氣，“成天潑潑辣辣鬧瘋癲，沒個(gè)大戶小姐樣子，且不說教別家看了笑話，如今倒好，這滾水潑在手上，疼的可不是旁人?！?br>
杜元茉扁著嘴委屈，本就痛得要哭了，被母親這么一說，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杜元茵趕緊勸慰道：“五妹素來乖巧懂事，想來現(xiàn)已知錯(cuò)了。所幸這回燙傷只是左手，不是什么要緊處，若是不慎燙了臉……”
她言下之意顯然，略一停頓，便沒再說下去。杜元茉“啊”一聲，慌忙眼淚汪汪地抱住她：“二姐，我這里不會留疤吧？我不要留疤，我不要留疤，那太丑了?！?br>
適時(shí)杜呈璋攜沈鳶入室，沈鳶欠一欠身，向周蕙里請安。杜呈璋入座，拈起茶杯笑道：“你這小家伙，火燒眉毛了，才想起來撲呢。這么大片的燙傷哪能不留疤，便是我這等毫無醫(yī)學(xué)常識的人也該知道?！?br>
他這話又豈是杜元茉想聽，恐慌加重，登時(shí)淚珠子便掉下來了。她捧著自己左手嗚嗚直哭，沈鳶忙拿帕子替她拭淚，周蕙里作勢要踹杜呈璋一腳，杜呈璋閃躲開，趕緊回圓：
“好了好了，我的寶貝五妹，我是逗你玩的。你也不想想，大哥哪里舍得你留疤呢？我啊，恰巧有一名留學(xué)回來的朋友，他在德國求學(xué)，鉆研的便是腠骨修形之術(shù)。明日我?guī)闳ニ脑\所，他醫(yī)術(shù)很好，我們多給他些票子，保管我們五妹的肌膚啊，還是跟從前一樣gg凈凈、白baiNENgnEnG的?！?br>
他柔聲哄著，順勢坐近過來，接了沈鳶的手帕替杜元茉擦淚。十指交觸，沈鳶松了手帕縮回手指，沒來由失了失神，不知是為那一瞬的肌膚觸碰，還是為他言語之中的葉慈眠。
杜元茵給沈鳶倒茶，菊絲茶清淡祛火，沈鳶輕抿一口，是苦的。杜元茉收了眼淚，怔怔又疑惑地望著杜呈璋：“腠骨修形，那是什么？”
“我們古人常道身T發(fā)膚受之父母，故而生來何等容貌，便是何等容貌，決不會去刻意更變?！倍懦疏敖忉尩?，“而外國人不同，他們更Ai自由，更少拘束，不喜歡自己的鼻子，便去重新塑造一個(gè)別樣的鼻子，不喜歡自己的牙齒，便想法子拔掉這顆牙齒。亦或者頜顱、手腳，凡不滿意者皆可修造，我所說的腠骨修形大抵如此?！?br>
杜元茉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聞所未聞之事，自然覺得新奇。
周蕙里皺眉打斷道：“聽你說得那樣厲害，我當(dāng)是什么德高望重的濟(jì)世名醫(yī)。原來竟是給人易容、換臉，豈不成了聊齋里的畫皮，這般荒誕不經(jīng)、大逆不道，倒像是什么邪術(shù)?！?br>
“母親既知畫皮，便該知道此事緣來已久，連蒲松齡老先生都能理解，您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呢?！倍懦疏靶Φ?，“不過聊齋所載，終歸只是志怪傳說，真正的手術(shù)最初是在德國戰(zhàn)爭年代，有一名戰(zhàn)士沙場受傷毀了容貌，醫(yī)生不忍他鼻腔腦漿外露，便為他重塑了鼻梁和顱骨。這是救世濟(jì)人之術(shù)，可決不是什么邪術(shù)。想來若非那位戰(zhàn)地醫(yī)生，這名戰(zhàn)士哪里還活得了呢？”
杜元茉聽得認(rèn)真，贊同地鄭重點(diǎn)頭，周蕙里辯他不過，扯扯嘴角也只得妥協(xié)：
“你們這些念過幾頁洋書的，伶牙俐齒，思想開放，我自說不過你。也罷了，既你五妹這般憂慮，明日你便帶她去請人家看看，花費(fèi)多些也無妨，你去庫房領(lǐng)了銀子，記我賬上便是。只一點(diǎn)，醫(yī)好燙傷便帶你妹妹回家，切不可再塑個(gè)鼻子、拔顆牙……若明日見五兒回來生得不同了，我必定打斷你的狗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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