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先生六月初才回到南京,之后閉門謝客,少有與人往來?!蹦暇╁X家的大門外,阮大鋮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接著又在下巴抹了抹,六月的南京酷熱難耐,但作為文人的阮大鋮出來拜客,又不能像力夫和陸戰(zhàn)兵那
樣穿個褂子,仍然身穿長袍,連胡子上也掛起了汗珠。阮大鋮跟江帆同去京師,六月中旬才回到了南京。但龐雨看不出他有疲憊之色,反而神采奕奕,比上次見時還發(fā)體了,估計在京師見了不少故舊,對復起仍懷有
期望,回來時應是坐的船,免了奔波之苦。龐雨抬頭看了一眼大門,錢謙益的房子外觀似乎也不算豪華,至少比不上阮大鋮的。龐雨今天也穿了一身青衿,而且確實是青色的,更加的吸收熱量,汗水出得
很少不少,在外面等候門子這點時間,感覺頗為難受。
“那虞山先生為何愿意見在下?”
“他缺錢。”阮大鋮左右看看后低聲道,“你這次送他兩千兩銀子,可算是解了他的急,不然怕是要賣孤本了?!饼嬘瓴挥梢恍?,錢謙益這一趟被抓上京,是由溫體仁發(fā)動的,溫體仁和薛國觀這些人不是銀子能打動的,但中間經(jīng)手的人不少,需要各處打通關節(jié),想來京師的
天牢和縣衙的大牢也大體相類,錢謙益的銀子肯定是省不了的。按阮大鋮以前所說,錢謙益雖然名氣大,但作為文壇領袖,要維持文人的體面,買各種古冊孤本也所費不菲,又放不下架子像阮大鋮那樣去當掮客賺錢,收入渠
道比較單一,上次給龐雨大江銀莊題字,都算是大生意了,所以一向都缺錢。
終于大門開了,兩人趕緊隨著門子進了大門,里面確實不大也不豪華,但各處都是花了心思,在細微處有文舍的雅致。門子一直帶到了正堂,堂前站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文士,看著兩人時帶著溫和的微笑,甚至頭上還戴著方帽,絲毫不因在家而隨意。體型并不像其他老人那般臃
腫,或許是京師這趟牢獄熬的。
阮大鋮落在后面一步,龐雨知道他要凸顯自己是主賓,便上前跪下道,“學生龐雨,見過錢老先生。”錢謙益呵呵一笑,立刻伸手扶起龐雨,“你我雖是初見,但已有師生之實,去歲為師蒙受不白之冤身陷令圄,本是萬念俱灰,咋聞宿松大捷,雖在天牢之中,仍感
與有榮焉,更因平賊有望,只要天下太平,自身這點冤屈,也就不在心上了?!?br>
龐雨一臉激動,“老師身受冤屈,學生只恨人微言輕,當是之時又軍務纏身,只能托阮先生代為奔走,心中一直有愧?!薄坝萆较壬麒b,龐將軍確實多番來信,專程要在下從中奔走,轉圜所需愿一力承擔?!比畲箐呉荒樥嬲\的說著假話,這種事只涉及他和龐雨,是不可能被揭穿的
錢謙益連連點頭,但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看不出他有沒有相信,只是看著龐雨溫和的道,“此中情形,集之多番提及,驚濤駭浪之中,正是識人之時?!?br>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