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原本是三支內(nèi)的切磋較量，不過既然沈鳳鳴午前就已與泠音、闌珊二支交過了手，算是展示了云夢教的武學(xué)，后晌便是看群豪是否對這般功夫有習(xí)學(xué)的興趣了。
這里群豪多有門派師承，要他們另投他門，自是不太可能，可若不必反出本門便能白白多學(xué)一門功夫，哪有拒絕的道理？是以對下午的安排，眾人還是頗有期待。只是在此之前，沈鳳鳴午前答應(yīng)的事情卻須先兌現(xiàn)——關(guān)于謝峰德的那個“交待”。
短短的一個時辰，島上的輕風(fēng)已經(jīng)稍許吹散了眾人的熱度——對那被吹得散去的一紙丑事的興趣再是濃厚熱烈，在各自的密密議論之下也已緩緩蒸發(fā)，就連最喜站出來說些什么的江一信，也不似上午那般咄咄逼人了。
可答應(yīng)了的，終是要回應(yīng)。沈鳳鳴還是露了面。他沒有換衣衫——那被熱力灼焦少許的痕跡，仍然留在了他的背后。
只有手上的包扎是換了。他略略抬起這只手，指向一邊。
“凈慧師太?！彼Q呼的是身側(cè)那老尼，“午間我與師太多有相談，謝峰德是‘闌珊’一支的人，師太此來原也與謝峰德脫不了干系，此事，還是由師太向眾位說個清楚吧?！?br>
凈慧上前，向他合了一什，稍稍轉(zhuǎn)身，又向眾人為禮，目光有意無意地，捉住了人群中原本并不算醒目的江一信，雖神色藹然，可江一信還是為之一懾——畢竟，這番“交待”是出于他午前的一通質(zhì)疑。
才見凈慧目光垂下，緩緩道：“蒙各位垂聽，貧尼便來說說這段往事。其實貧尼離開闌珊、遁入空門已有三十余年，原該看破俗事，但每思及師門舊事，心頭仍是難以割舍，此次前來，也是為了與謝師弟了卻一些師門恩怨。”
她停頓了一下。“謝師弟初入師門，已是近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師弟年歲尚小，在我輩之中排行第五，其上有三位師哥，和貧尼這一位師姐。初始一段都是大師哥常代師父授業(yè)，但后來師哥忽然離開，貧尼原排行第二，只得忝為同輩之長，代行首席弟子之職。幸而三師弟、四師弟都已入門多年，學(xué)有所成，亦已自行收徒，是以打交道最多的竟是五師弟謝峰德。
“大師哥仍在時，有一次曾對我說，‘峰德對于學(xué)藝，似乎算不得很上心，總是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想謝師弟年歲小，玩心重些，亦是不奇，再說闌珊派原不求每一名弟子皆能出類拔萃，似大師哥那般佼佼于同儕，他眼界自然是高的，是以我亦未曾往心里去。師哥走后又過幾年，謝師弟也可算頗得真?zhèn)?，而闌珊又有新弟子入門，我忙于照管新人，也便一時顧不上了他。
“那年又逢三支之會，可惜師父忽染瘧疾，無法前去。我因不放心師父身體，留下照顧他，也未曾前往，那一次便由三師弟帶領(lǐng)眾弟子與會，誰料此會竟成我闌珊派由盛而衰之轉(zhuǎn)折——在歸來途中經(jīng)過一處山崖時，三師弟的馬突然受驚，竟連累好幾位師弟妹墜落深谷，連四師弟都因那次意外葬身山崖之下。
“三師弟雖僥幸逃生，卻深深自責(zé)，欲要向師父請罪引咎，可師父病重，我怎敢將此事告知于他，一直不許他提起，師父問起四師弟的去向，我們便含糊說他回家鄉(xiāng)去了?？上?，這又怎么瞞得過師父。起初大師哥離開，留下書信給師父，被我先看見了，我也曾瞞了他半月，這回他自然也猜到些什么。一日趁我不在，師父便派人將謝師弟叫來，要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和三師弟知曉此事后趕去，卻已晚了一步，謝師弟將實情告訴了師父，師父傷心過度，病情自是加重了，不日便溘然而逝。
“當時我雖是首席弟子，但因是女流，師父并不認為我合適繼任闌珊派掌門，他原意是將此任交予三師弟，此事在派中也早公開?？蓭煾腹嗜ズ?，三師弟難以自諒，以心境大不合適為由，堅不肯受此位。此事懸而未決了一段時日，我仍是以首席弟子身份與往常一樣教導(dǎo)眾弟子，三師弟始終未曾回心轉(zhuǎn)意，我不得不開始考慮謝師弟。畢竟按序下來，便是謝師弟了。
“三師弟并未反對此事，只是謝師弟獲登掌門之后，他便不辭而別，也像大師哥一樣不見了蹤影。門中一下子失去了師父、三師弟、四師弟三位重要人物，在晚輩弟子中的動蕩可想而知。謝師弟畢竟年輕，留不住那許多人，就連我也沒辦法阻止闌珊眾多弟子離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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