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方身形移動,一個人影已款款搶在她前頭,體形婀娜,正是婁千杉。只聽她向刺刺淡淡說了句,“我去吧。”便掀了簾子,往船艙里走進。
這一下大大出乎了眾人意料,只因婁千杉自來是不理睬無意的。不知是否方才的曲子讓她心有所感,還是究竟對單無意懷了幾分同情——無論如何,只消她愿意與無意說上幾句話,怕比旁人說上一萬句都有用得多。刺刺心中悄然一喜,停步由她去了。
艙中的碰撞之聲陡然停止,誰都想象得出單無意的愕然。不過眾人此刻的互望卻又不免帶了些善意的微笑。船依然在前行,日頭已大半躍出了山坡。
單無意已經(jīng)看到了婁千杉嘴角難以名狀的一縷淺笑。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對他笑的。他不懂她的意思。他不明白,她是還要給自己什么希望嗎?
然后,他看見她伸出食指,在唇前輕輕一豎,作了個噤聲的動作。他無意識地點點頭,真的閉緊了嘴,一句話也不說。婁千杉靠近過來,柔聲道:“你將眼睛閉上。”
無意依言閉上雙目。唇上忽然糯軟,他難以置信地感覺到她溫柔的雙唇,心中只是劇跳,想要說什么,卻又想起她方才豎在唇邊的食指,竟不敢動彈一步。
笛聲止后,船上的氣氛顯得輕松起來,眾人大多兩兩交談,沒有人注意一只小蜻蜓從船艙的后窗悠悠然地飛來。船是順風(fēng),那蜻蜓像是隨著風(fēng)被送過來,就這樣落在船首處秋葵的視線里。她隨興伸出手去,讓它立在指上,與己為伴。
沈鳳鳴看著她,不自覺有些微笑。這樣的她好像更有一些與這山水共存的靈動,比起之前始終僵硬的背影,他更愿意看到她對這世上的什么美好之物心有所屬的樣子,哪怕只是一只小小蜻蜓。
他望著那只來得恰如其分的蜻蜓——這小東西好像并不怕人,停在她指上,透明的長翼停止了顫動,甚至放心地慢慢收攏起來,淡柔色的身體也漸漸被朝霞映染成了一種血紅……
忽然一瞬,他整顆心都僵硬了,好像想起了什么莫大的恐懼之事?!翱烊恿?!”他不擇言地大吼了一聲,彈身而起,從船尾向船頭疾掠過去。船身因為他的用力過猛晃了一晃,秋葵也晃了一晃,側(cè)身間看到從身后和身撲至的沈鳳鳴,嚇了一跳,怒從心起,抬手就向他推了一掌。又見他一手長伸而來,似要抓向自己手指,她自是決計不肯給他抓住,手腕向船頭一讓,已在他手臂的極限之外。
這一讓已讓沈鳳鳴心沉如冰。“不要!”他絕望而吼,可晚了。他看見那蜻蜓彎起身來,長長的尾巴就在此刻輕易刺入秋葵的指尖。一縷細微的刺痛讓秋葵下意識一縮手,奇怪的滋味從指尖傳進來,初時并不是痛,只是有什么東西沿著血脈一下子流入了心口。她回頭想去看,可沒來得及,沈鳳鳴第二次的伸手,終于抓住了她指尖上的這只小小昆蟲,在她——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已一把將之扯去,過大的氣力令小小蟲子在他掌中被碾為醬泥,而秋葵適才擊在他胸口的那一掌,才剛剛來得及將他的氣血翻騰起來。
只不過是這一瞬——就算沈鳳鳴沿著秋葵指尖血流的方向以最快的手法封住她周身要穴——一切已經(jīng)無可挽回。晚了。他的面色蒼白,不是因為那擊在胸口的一掌,是因為一種足以擊穿心底的絕望。太快了。剛才還在船尾對她溫柔以望,可只是一瞬間,一切已被一只小小蜻蜓粉碎。船上的眾人還沒來得及圍攏過來——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而或許只有他——只有他知道這只小小的蟲子有多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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