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沉默不語。葉之曇和杜若云都已逝去了,無論他們誰對誰錯,其實都已不再重要,可她只覺辛酸,因為,活著的自己,卻連逝者當年所擁有過的那點真心也不曾得到,就連想不要再重蹈舊人覆轍的資格,都還沒有。她不知道這上天喜歡怎樣捉弄人的****——心中所念之人并不念著自己的痛苦,比起兩情相悅卻又終于難成眷屬的痛苦,到底何者更甚?
“我……也不是想要對你師父不敬?!彼痖_那些思緒,開口道?!拔抑皇恰荒苊靼住H魮Q作是我,若我是個男人,我絕不會……”
她說到這里,忽然緘口不言。這句話,依稀有點像沈鳳鳴那時說過的。那****對她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他說,如果是他,“我定不讓我的女人這般孤苦傷心”。
她忽然想起,這世上原來也是有那么一個男子,曾對她表明過心跡。她始終不愿去記起那個人的一言一行,但此刻卻發(fā)現(xiàn)世上竟沒有第二句言語能勝過他的那一句,以至連眼眶竟都一時濕潤了。她咬住了唇,輕輕地道:“你師父難道不懂嗎,他……是可以有千千萬萬個理由不來的,可若要來,原本只需要一個理由?!?br>
——這一句話,也是沈鳳鳴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最想要表達的,竟都是他已經(jīng)表達的。那一****是在瀕死之際對自己說出的這些言語,她知道,那不會是謊言。
君黎怔怔地看著她,心中一時之間,忽如百匯交流?!八强梢杂星f萬個理由不來的,可若要來,卻只需要一個理由。”秋葵這句話說的是他的師父逢云,可卻如撞在他的胸口,將他的心撞得劇痛。
他知道,自己心里也有“千千萬萬個理由”,橫亙于自己和自己的那個“杜若云”之間,要迫他們永遠分離,而唯有那“一個理由”,是能夠握住刺刺的手的。
他終于省悟起,在看著逢云的那些信的時候,自己為何會震驚與受撼如斯,以至于竟不敢再看下去。不止是因為他不曾料想修道多年的師父竟一生都陷于了****,更因為他害怕看到那個難以回避的結局。永遠的天各一方,永遠的一個人嘆息,永遠的心如刀絞,如此一生一世——到最后竟然還要歸于悔恨而不是心之寬宥——這樣的一生真的活得值得嗎?
他踉蹌退到窗口,如同為這樣的終結感到窒息而不得不大口呼吸。那個始終扼在他咽喉的命運——那柄始終高懸在頭頂?shù)睦麆Αo他的恐懼也不過如此。如果自己真的選擇了屈就于那樣的天意而放開她的手,他就真的決定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而那命運,他的師父已經(jīng)為他們寫明了——他不要這樣的結果,他承受不了,就連這樣看著想著,都承受不了!
“你,你還好吧?”秋葵見他忽然面色蒼白,嚇了一跳。君黎沒有回應。他轉(zhuǎn)過身,向著窗外。他能看得見這碧落晴空,這無邊艷陽,這繁華世界。他覺得心好像要跳了出來——他要這一切,他要那些快樂,那些歡喜,要那個無可取代的鮮活的人兒——比起命運或有一日要判了他們的死罪,他更怕孤冷寂寞地殘喘世間,只能寄情一封封沒有終點的長信!
這一時他想起自己那樣的宿命,心里竟第一次不是難過,反而不自覺地在嘴角露出一線微笑。那是一絲苦笑,可卻未必不美,因為,終于真正作出一個遵從了內(nèi)心的決定的時刻,或許是他有生以來最美好的?!安灰c人相交,不要與親人相見,不要涉入****”——逢云在告誡著他的時候,他每每惶恐不已,可現(xiàn)在可以如釋重負了吧?因為就連師父到最后,也分明什么都沒放下呢。
“你笑什么?”秋葵不無擔憂,急急上前,卻看見他這樣表情,不覺有些惱怒,“我方才說的——有什么好笑嗎?”
“沒有,你說得對?!本栉⑿Φ?,“我只是想著……要是早點看到這些信就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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