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讀了幾遍,換了筆待要落簽,忽然頓了頓,才想起,自己已改了名了——這一筆落下,將來所有的黑竹令,便都要用這個新名字。
他試寫了一個“夏”字。這個字讓他想起自己的父親——那個還遠在梅州的生身父親。去年追殺夏錚的黑竹令,他并沒有在這個總舵里找到——朱雀下的命令也許本不需要再多此一紙,他不知道還有多少道殺人無形的命令散失無聲。
他隨后快速寫了一個“琰”字。這不是父母所賜之名,他希望他們不會因此責怪于他——或者說,這樣也許可以更與他們脫離些,不至于妨害到彼此的什么。他還沒有寫信給夏錚和陳容容——但如果要寫,他想自己也絕不會以夏家長子的身份,而不過是以舊有交情的故人、朋友身份,只淡淡然地告知他們自己的這樁婚事,然后淡淡然地把新名字署在信末,一句都不加解釋。
吹熄燈火之前,他將這兩個字看了許久——他甚至還不熟悉自己寫下這兩個字的筆跡。他只是將之當作一種結束、一種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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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朱雀府中各屋里多已暗下了燈,倒是往書房去的小道卻一徑亮著。
君黎進了府邸,便順著小徑往書房走,還沒到門口,一個府丁迎面而來,見到他,忙行了一禮,道:“君黎公子回來了?!?br>
“我?guī)煾冈趩幔俊本鑶枴?br>
府丁道:“大人方才往園子里散步去了。”
君黎點頭謝了,轉頭去了府中后園,半個人才跨進園子,已聽見朱雀的聲音。
“你當真想好了?”
君黎還沒想好是走進去還是退出來,又聽見秋葵答道:“是,我想好了。”
他抬頭——月意蕭索,燈火疏弱,投得后園的一池殘荷斷梗益發(fā)枯萎蒼敗。他已看見朱雀與秋葵正沿著池邊緩步漫行,那背影正如一貫——一個是蒼暖而不失深沉的烏紅,一個是寧靜卻有點冷傲的生白。
他欲待開口招呼一聲,朱雀已覺出了他的聲息,并未回頭,只稍許抬了一抬手,大致是示意他先在口上等一等。他只得閉了嘴,暫且往園外側了側身,避開入口正面。朱雀又道:“你自來最是厭惡此人,與我說過不止一次絕不想與之為伍,為何此番卻轉了念,定如此堅持?”
秋葵于這夜風款款之中還未發(fā)現(xiàn)君黎到來,低聲道:“我——畢竟是云夢中人。況且我應了他,將來或要成云夢之主,終不能……在此時置身事外?!?br>
君黎大致聽明白兩人正在說起前往洞庭一事,聽目下的意思,秋葵該是已決定了要與沈鳳鳴同去,心中暗道倘一會兒朱雀不肯答應,自己總也要幫著秋葵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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