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沈鳳鳴做這件白衣，她早有此心。只是事到臨頭終究有些躲閃，覺此事有些過于親密，不肯當(dāng)他的面說出來，甚至連一絲引他懷疑的動靜都不肯有。只有沈鳳鳴去往西郊見宋然的那個下午——她聽他說那日會出去兩三個時辰，向晚方回，才放心去了趟布莊。老板娘雖然問了不少，她回答的并不多，但只言片語，也足夠世故的老板娘嗅出了故事的輪廓來。秋葵沒有一一與她澄清那猜測故事的正誤，彼時她心里依舊對此事猶豫不決，思來索去的都是待衣衫做好，該要以何種借口交至他手。到最后也未有結(jié)論，只不過覺得——那應(yīng)是衣衫做好以后的事了——最少最少，她還有兩日的時間考慮，若是拉不下這面子，過不了這個坎，大不了收起來，不送了。
“我沒料到那天就叫朱雀找到——回來這里了?！彼偹憔鶆蛄撕粑恋砹诵纳?，低低沉沉地開口，“我本來想——想與你說，我不想——不想你一直念著那段舊事，忘不掉，一直負(fù)在身上，那么——那么難過，既然與我們說出來了，從此總——可以稍許不同一點，比方說——不用一輩子都穿著別人的衣服，為故去的人活著。我不曉得我這般想法可對，我原想探了你的口風(fēng)，若是你不反對，我便把這衣拿出來。哪知道——會這樣。我以為我去不了布莊了，這事只能算了，我沒準(zhǔn)備著——你會這么來。”
沈鳳鳴盯著她低垂的眉目看，看得出神，其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jìn)多少，只是貪她少有這么安靜言語的模樣。秋葵抬頭時，還道他聽得認(rèn)真，又見他不曾出言戲謔，只道又引得了他念及舊事心中難過，便頓了語氣，不無小心道：“那你——穿著還合宜嗎？”
不問還好，一問沈鳳鳴忽如初醒，跳起道：“當(dāng)然不合宜！”不待她省悟，立時再將她手捉了往自己身上摟，“叫你不肯多抱我兩抱——若早點將我都摸清楚了，還能不曉得怎么與我裁合宜？”
秋葵待要縮手，已被他摟入懷抱里，手心與臉頰一起觸到那件新衣的柔軟，她心里竟然也軟了一軟，忽忘了——為何要掙扎?！吧蝤P鳴?！彼侵胁恢獮楹我凰幔B狠話也說不出來，“你便不能有片刻收起你這……無恥么？”
沈鳳鳴沒再強(qiáng)拉她，也沒再說什么，兩手漸越擁攏住她，將新衣的兩幅寬袖都斜覆住她脊背，像將她藏入羽翼。無恥或不無恥，只要這個人在他懷里就好了。
秋葵也沒有再動。才意識到——她第一次這么長久地將自己留在一個人的懷抱里——而這感覺竟是安平、溫?zé)?。她還是對他有那么多不滿，不服，不甘，不忿，卻還是放任自己停在這里了。
良久，沈鳳鳴才開口：“方才見到邵夫人出去——君黎說是來與你看內(nèi)傷的?？吹迷鯓樱俊?br>
懷抱里的秋葵仿佛動了動，又仿佛沒動，“不怎么樣。”她低低不肯答得確切。
“她是什么人，朱雀為何相信她能治你？”沈鳳鳴道，“你仔細(xì)都與她說了前因后果么？”
秋葵這一回從他懷里推立出來，似乎是因為絲微羞赧，轉(zhuǎn)開身去不看他，只道：“她是侍衛(wèi)司長邵宣也的夫人，又是太湖金針的傳人，算起來——是刺刺的小師叔，懂得醫(yī)術(shù)，尤擅針灸之法，所以朱雀叫她來替我行針，看是不是能用這辦法激發(fā)內(nèi)力重生……”
正說間，只覺后頸有觸，沈鳳鳴竟?fàn)栱標(biāo)i脊要向后領(lǐng)里伸落手去，她忙一轉(zhuǎn)身甩開他，面上連續(xù)青紅了兩下，“你又做什么？”
“她若與你行針，依我們云夢內(nèi)功的路數(shù)，脊上一定避不開?！鄙蝤P鳴并無戲弄之色，“怎沒見半點針扎痕跡?！?br>
“她——她用針細(xì)小，手法老練，你不是個中行家，哪里會看得出痕……”
“她真是來看你的？”沈鳳鳴忽爾截斷，“她不會是來看依依的吧？”
秋葵仿佛吃了一驚，下意識看看左右，總算這廳內(nèi)廳外始終還沒人影。沈鳳鳴已皺眉道，“是不是依依生病了？我猜定是……姑娘婦人家的疾癥，不便與太醫(yī)院說，才找了那個邵夫人來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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