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後，h昏時分，洪水生帶海濤回到東屯家中，遲回了三天，洪胡氏說不出的擔心。在依蘭城耽擱的，那幾天依蘭情勢緊張，軍隊頻繁調(diào)動，城門不讓商旅通行，大車店里，說是日本子和老毛子打起來了，飛機、坦克，打得老鼻子兇，在哪打的？邊界，滿洲國和蒙古國邊界，離依蘭還遠。洪水生心慌得夠嗆，心空落落的，著急回屯，王駝子見得多，倒是不慌，但是時間耗不起，打探到城門一放行，就隨商團起身了。洪胡氏見到海濤，歡喜得不得了，一把摟在懷里，問：這幾天，想娘不，哭了沒有？海濤答：想，沒哭。洪水生笑道：海濤行，一聲都沒哭，下次還帶你出去。海月在旁邊看著，說：爹，下次也帶我，去趟依蘭城，好不……洪胡氏打斷說：一個丫頭，到外面，不安全。海月賭氣說：那我扮小子。洪水生上下打量，笑著說：海月，你這模樣，還真像小子?？刹唬Ｔ率醾€小子頭，頭發(fā)黑黑的，臉黑黑的，穿的衣服也都是黑的，是像個小子。海月被打量得不自在，咬住嘴唇進了里屋。
晚間吃的bA0米渣子粥，還有粘面餅，胡氏特意加了青菜，水生和海濤坐一邊，胡氏和海月坐一邊，海濤只喝粥，不吃餅，也不吃菜，海月逗他道：城里吃啥好吃了啦？海濤想了想，大聲說：醬r0U火勺。胡氏瞅了水生一眼，水生呵呵笑道：四合發(fā)的醬r0U火勺，親家專門買給海濤的。四合發(fā)的，海月不禁心向往之，走了神，胡氏看了眼海月，說：下次叫二舅從依蘭捎兩個四合發(fā)的醬r0U火勺，讓海月也嘗嘗。海月害臊起來，說道：娘，我不吃。海濤急忙說：我吃，我要吃。水生板臉喝道：吃不言寢不語，海濤，餅要吃，菜也要吃。海濤咧咧嘴，倒不害怕。水生寵海濤海月，屯里人都知道，兩個孩子，怕胡氏還多一點。海濤是唯一男孩，自不用說，海月，模樣、X情都像胡氏，做事勤快，說話在理，討人喜歡，水生要打要罵，真舍不得。
晚間，第一個過來串門的是在杜家扛活的徐大個，徐大個方臉寬鼻，個子b洪水生還大一圈，兩人站一起，像是一對成b例的親兄弟，徐大個問的是洪水生見皇上的事，沒聊兩句，王光明、李向臣結(jié)伴而來，問的也是這事，李向臣園臉，Ai咋唬，以前跑過買賣，王光明瘦臉，話不多，上過幾天私塾，顯得老成，王光明戴著孝，年初Si了爹，他們愿意上水生家串門，一是跑腿子無事閑，二是水生胡氏X情好，不門縫里看人，三是大夥都是山東人。聊了幾句皇上，徐大個急急回了杜家，說是cH0U空出來的，王光明、李向臣隨後也散了，洪水生到院里，鍘草喂馬，就著月光，看海月喂豬，海濤逗狗，心滿而意足。
鍘草的時候，於德民的娘于嬸陪著笑過來，進屋找胡氏，于嬸個子矮小，頭發(fā)半白，三角眼，K子、褂子盡是補丁，胡氏正就著油燈縫補衣物，讓她上炕她不上，問了一句“當家的和海濤都回了啊，說是瞅見皇上了？”就沒話了，胡氏看她有事，嘴角蠕動眼神躲閃為難的樣子，輕聲說道：“嫂子，有事吧，有啥話你就說。”于嬸張了張嘴，掉下眼淚道：“二小子高燒兩天不退，命怕不保，說是請個大夫，哪有錢！想跟您借點，秋後就還上?！焙喜蝗炭此蚯蟮难凵瘢瑔枺骸吧┳?，借多少？”于嬸急切說：“十塊八塊，五塊也行。”胡氏說：“嫂子，請大夫要緊，你稍坐會，我問下當家的?！庇趮鹨豢从袘?，忙不迭感謝，胡氏走到院子，對水生輕輕把情況一講，水生停下喂馬，朝屋里瞅了一眼，說：“還得上不？借東家還西家的，上次還借糧?！焙险f：“聲音小點，救命要緊，咱不幫，她找誰幫！就借8塊吧。”水生埋怨道：“就你仗義?！焙蠜]理這埋怨，回屋，進到里屋，找到8元錢，交給了于嬸，說：“當家的跑了趟依蘭，掙點工錢，要不，八塊錢我手頭也拿不出來，嫂子莫嫌少?！庇趮鸾舆^錢，感激道：“弟妹你真是救苦救難，難怪屯里都說弟妹你人好，又能g。”胡氏不好意思起來，說：“嫂子，請大夫要緊，趕緊去吧?！庇趮鹇勓裕贝掖胰チ?。胡氏在屯里，人緣確實好，一則胡氏X格柔和，從不與人拌嘴吵架，二則胡氏早年跟個裁縫學過幾天手藝，家里大人孩子衣物都出自胡氏之手，不b正兒八經(jīng)裁縫差，屯里nV人逢年過節(jié)，若扯了新布，或者舊衣物改小，往往請胡氏幫忙，胡氏收的工錢，b別人低。三則，胡氏在屯里只是中等人家，卻能扶危濟困，常常幫人。所以，胡氏在屯里，落了個“人好又能g”的名聲。
這一晚水生睡得踏實，在家就是踏實，天明早起，上地里以前，和胡氏、海月、海濤正說著話，突然聽到院外狗叫，有人嚷嚷：“水生，水生，水生在家不？水生？”洪水生出來一看，一個中等個，身板壯，五十不到，老鼠眼，方臉大鼻子的禿頂老頭，正嬉皮笑臉靠在院門上，原來是胡天貴，胡老三、胡老四、胡老五、胡六丫的爹，他家，老大老二老六是丫頭，老三老四老五是小子，老大老二早出嫁了，老三分家單過。水生陪笑著說：“剛從依蘭回，啥事？”胡天貴仰臉說：“看見皇上了？”水生說：“看見了?！焙熨F問：“皇上長啥樣？”水生答：“還不是，還不是……皇上的樣子！”水生沒詞了，好一陣沒說話，胡天貴推院門作勢要進，水生問：“啥事？”胡天貴拍拍門：“先放我進來，進屋說去?！彼鷽]辦法，讓他進了屋。胡天貴進了屋，兩眼滴溜溜轉(zhuǎn)，屋雖小，分里外，外灶里炕，外灶還帶個小炕，墻熏得微微發(fā)黑，屋里挺乾凈，沒有一絲異味，胡氏、海濤海月早進了里屋，胡天貴一PGU坐到小炕上，水生問：“啥事？”
胡天貴還是二皮著臉，說：“有煙不？cH0U兩口。”
洪水生心想有你的，面上倒還是笑著，在灶上點燃曬煙，將煙袋桿遞給胡天貴。胡天貴美美cH0U了一口，說：“我要說來借錢……“他故意頓了一下，又笑著說：“你也沒啥錢?！焙樗闹幸豢找宦?，說：“那是，那是，您老，到底啥事？”
胡天貴問：“咋沒看見弟妹、海月?。俊?br>
洪水生有點不痛快，還是陪笑說：“您老到底啥事？我還趕著上地里去?！?br>
胡天貴笑瞇著老鼠眼，說：“兄弟，叫你聲兄弟，可以吧，有個大好事，老關家的三小子，也是我侄子，今年十六，想尋一門親，老關家看上咱海月了，我看兩家正好，老關家是個糧戶，可不是大好事?！?br>
洪水生臉耷拉下來，半天沒說話，又急急說：“海月還小，才十三?！?br>
胡天貴不慌不忙，說：“說不小也不小，兄弟，先訂個親。”
洪水生說：“還早，等大了，以後再說?！?br>
胡天貴臉沉了沉，擠出乾笑說：“水生，老關家說了，聘禮加上一頭牛。”
洪水生楞了一愣，說：“還早，過兩三年，三四年，孩子大了，再說?！?br>
胡天貴把煙桿作勢往炕上一擱，瞪眼說：“咋了！咋了！老關家攀不上你家不成！”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