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姚給陳平安帶了一串老舊鑰匙回來,說是有人丟在院子里的,然后她試了試,果然是隔壁宋集薪家的鑰匙,從院門到屋門到房門,全都能開。陳平安猜不出宋集薪想做什么,照理說就他那種大手大腳的作風(fēng),應(yīng)該不會想到讓自己去幫忙打掃屋子,畢竟以宋集薪的脾氣,估計(jì)屋子塌了,也不愿意讓外人進(jìn)入他的地盤。陳平安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宋集薪。宋集薪是一個很大方的人,不光是給他自己,哪怕是給婢女稚圭花錢,兜里有十枚銅錢也敢全部砸出去。同時宋集薪也是一個很小氣的人,只要是他希望獨(dú)占的東西,一絲一毫他也不愿意施舍。簡而言之,就是宋集薪想要給誰什么,一擲千金,也是毛毛雨,但是別人主動跟他求什么,他板上釘釘不會樂意。心情好,愿意對誰都錦上添花,但是不管心情好與不好,宋集薪都不會雪中送炭。
或者是稚圭故意丟到他家的鑰匙?陳平安覺得可能性不大。
在這期間,當(dāng)陳平安聽到寧姚說她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有些目瞪口呆,欲言又止。于是寧姚瞇起眼眸,她那雙狹長雙眉,格外氣勢逼人。她就這么死死盯著陳平安。當(dāng)時阮秀在不遠(yuǎn)處愣愣看著這一幕,偷偷吃著讓陳平安幫忙從小鎮(zhèn)買來的碎嘴吃食。最后寧姚率先轉(zhuǎn)身離去。那天寧姚沒讓陳平安煎藥,捧著陶罐去了鐵匠鋪?zhàn)雍筮叺目盏?,自己忙活了半天,給煙熏成一張大花臉不說,還煮出了一大罐子黑炭。扎馬尾辮的阮秀遠(yuǎn)遠(yuǎn)經(jīng)過,一邊走一邊嗑著瓜子,津津有味。寧姚蹲在地上,惡狠狠盯著那罐子藥材,覺得這比練劍練刀難多了。她滿臉憤憤不平,世間竟有我寧姚也做不好的事情?看來世上就不該有煎藥這么一回事!
陳平安默默走到她身邊,幫她重新煎藥,動作嫻熟。寧姚嘴唇微動,但是沒有阻攔,只是趁陳平安不注意的時候抹了把臉。
陳平安蹲在藥罐旁,仔細(xì)盯著火候,雙手疊放在膝蓋上,下巴又?jǐn)R在手臂上。
寧姚冷哼一聲:“想笑就笑!”
陳平安沒有笑話她,依然盯著輕輕搖曳的青色火苗,小聲說道:“不是認(rèn)為寧姑娘你會做什么壞事,只不過鑰匙終究是別人的,不管為什么會落在咱們院子,都不好拿去開門。哪怕宋集薪和稚圭這輩子也不回小鎮(zhèn),隔壁終究還是他家的院子,我們都是外人。”
寧姚撇撇嘴:“濫好人,死腦筋,窮講究,叨叨叨!”
陳平安和寧姚幾乎同時轉(zhuǎn)頭,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身材修長,氣質(zhì)清雅,一看就是外鄉(xiāng)讀書人。
陳平安發(fā)現(xiàn)此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既不像正陽山搬山猿、老龍城苻南華,那么自恃高人一等,也不像陸道長和寧姑娘這樣。那個年輕男人的視線,十分復(fù)雜矛盾,似乎有憐憫、欣賞,又夾雜著一絲嫌棄。最終年輕人選擇沉默離去。
寧姚皺眉道:“一看就是沖著你來的,怎么回事?”
陳平安也納悶,搖頭道:“不明白。”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