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對此并不意外,開始循循善誘:“我曉得先生您老人家不放心,覺得我是心懷叵測之輩,但是您可以考察我一段時間再來決定要不要收下我做開山大弟子。我崔東山呢,修為如今是不高,但是見多識廣,學(xué)問還是有一些的,對于大隋的風(fēng)土人情更是了如指掌。此去大隋,有我在和沒我在,必然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境況。”
眼見著陳平安依舊無動于衷,崔東山毫不氣餒,滔滔不絕道:“再說了,我這趟拜師學(xué)藝并非空手登門,而是帶了一筆極其豐厚的拜師禮,比如那中五境修士游歷天下,幾乎人手一冊的《澤被精怪圖》。我這一冊更是珍稀貴重,天然孕育出了五六種精魅。”
“再有一套文房四寶,筆是那藏著一條吃墨魚的紫管筆,寫字也好,繪畫也罷,用完后便無須清洗,那條小魚兒會自行幫忙吃干抹凈。如何,是不是很神奇?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文人清供了吧?墨是三錠松濤墨,以手指輕敲,就會發(fā)出松濤陣陣的悅耳響聲,寫出來的字,哪怕是蘸墨極少的枯筆,墨香同樣能夠滯留數(shù)年之久。硯臺是別洲一位無名老僧遺留下來的古硯,名為‘放生池’,大有玄機,您不動心?紙張則是那金石箋,一國皇帝敕封山川神靈,都希望用上此紙,才顯得正統(tǒng)。”
少年講到這里,深吸一口氣:“最最最重要的一樣壓箱底寶貝,是一柄半死不活的本命飛劍!它品相絕佳,鋒利無匹,最大的好處是它不用后繼者養(yǎng)煉劍氣、開拓劍意,幾乎拿來就能用。我當(dāng)初僥幸得到后,之所以珍藏多年也未將其煉制,非是不看重,實在是我不走劍修的路子,生怕暴殄天物……”
說到后來,原本興高采烈的崔東山嗓音越來越低,因為他發(fā)現(xiàn)對面的陋巷少年隨著自己報出的拜師禮越來越豐厚,拒絕的眼神反而越來越堅定。他滿臉幽怨,雙手捧在胸前,可憐兮兮地試探性問道:“真不行啊?我是誠心誠意跟您拜師的,您要不信的話,我可以發(fā)誓啊,如果我對您有半點壞心,就天打五雷轟!”
陳平安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行!”
陳平安第一次看到這個少年,是在阮師傅的鐵匠鋪子,他還誤以為少年是縣令大人的書童。第二次,自稱“師伯崔瀺”的少年主動搭訕,跟陳平安說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內(nèi)幕。之后一路跟隨陳平安去了泥瓶巷,還偷走了宋集薪的春聯(lián)。
雖然始終沒有從少年身上察覺到類似云霞山仙子蔡金簡的殺意殺心,但是陳平安絕對信不過此人,希望能夠敬而遠之,哪里想到如今都快走到了大驪邊境,還被他死皮賴臉追了上來。陳平安又不傻,黃鼠狼給雞拜年,還能圖什么?
崔東山不露聲色地瞥了眼陳平安的發(fā)髻,那支碧玉簪子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照理說,按照之前約定,老頭子會幫自己鋪墊一二的,至少不會揭穿自己的大驪國師身份,更不會將自己算計陳平安和齊靜春的事情泄露出來。至于老頭子為何如此大度地放過自己,甚至為何要在這個分明大局已定的時候走出功德林,崔瀺根本就懶得去計算推演。跟真正的圣人比拼這個,實在是不自量力。尤其當(dāng)下神魂分離,崔瀺無論是修為和心力都已經(jīng)大不如前,害怕自己一旦推演到深處,不小心觸及老頭子訂立的規(guī)矩根本,會淪落到這副皮囊原主人的境地,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
崔東山問道:“陳平安,你們在紅燭鎮(zhèn)枕頭驛一帶,難道就沒有遇到一個窮酸老秀才?他沒有跟你講清楚大致緣由?”
陳平安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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