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茂感慨道:“若是陳先生去過粒粟島,在烏龍?zhí)杜弦娺^幾次島主譚元儀,說不定就可以順著脈絡(luò),得到答案了。先生擅長推衍,委實是精通此道?!?br>
陳平安還是搖頭:“這算什么精通推衍,那是你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大家風(fēng)范。我說得直接,真君別見怪?!?br>
劉志茂深呼吸一口氣,說道:“實不相瞞,譚元儀雖是大驪綠波亭在整個東寶瓶洲中部的主事人,可是登島與劉老成密談后,仍是不太愉快。當(dāng)時譚元儀給出的條件,是一虛一實。”
劉志茂停頓片刻,見陳平安仍是安安靜靜等著下文的神態(tài),又有些唏噓,其實陳平安只憑“一虛一實”四字就知道大致真相了,可仍是不會多說一個字,就是可以等,就是愿意熬和慢。這種細微處的心性之妙,只有劉志茂這種修為、心性足夠高的老修士,大概才會理解。
劉志茂繼續(xù)說道:“大驪是希望我能夠維持虛的江湖君主身份,但是全部的實在好處,都交給宮柳島。書簡湖千余島嶼,我這個臺面上的書簡湖盟主,只揀選十余座藩屬島嶼之外的其余三十座島嶼,接連成片,形成一個類似世俗王朝的‘京畿之地’,其余所有的島嶼,都歸入宮柳島轄境。當(dāng)然了,大驪宋氏在未來歲月里,肯定要向劉老成抽成分紅的。然后在這個前提下,劉老成不可以有任何針對我和青峽島的舉措,明里暗里,都不可以。不過譚元儀多半會將這點小要求,盡量在劉老成那邊說得委婉?!?br>
劉志茂嘆了口氣:“即便是如此退讓了,劉老成仍是不愿意點頭,竟是連我那個名義上的江湖君主頭銜,都不愿意施舍給青峽島,撂下了一句話給譚元儀,說以后書簡湖,不會有什么江湖君主了,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陳平安皺了皺眉頭,暫時想不通其中關(guān)節(jié)。
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玉圭宗荀淵的謀劃,下宗選址書簡湖,以及荀淵與劉老成之間的結(jié)盟關(guān)系,更猜不到姜尚真這位手握云窟福地的“老熟人”,即將成為下宗的首任宗主。
作為玉圭宗的下宗,必然是囊括整座書簡湖都還嫌小,說不定連朱熒王朝在書簡湖附近的周邊藩屬,例如石毫國在內(nèi),都要劃入下宗轄境。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一個元嬰野修劉志茂,算什么東西?
只是劉志茂不知,粒粟島譚元儀一樣不知。
國師崔瀺為了這個棋局,有意無意對譚元儀進行了隱瞞,為的就是讓崔東山輸?shù)眯姆诜?,兩人分出主次,讓崔東山心甘情愿離開山崖書院,為他崔瀺所用,幫助他和大驪鐵騎安穩(wěn)東寶瓶洲半壁江山,至于是在觀湖書院以北守江山,還是在以南打江山,崔瀺當(dāng)時給了崔東山選擇,兩者都可以。
對于崔瀺這種人而言,世間人事皆不可信,可是難道連“自己”都不信?那豈不是懷疑自己的大道?就像陳平安內(nèi)心最深處,排斥自己成為山上人,所以連那座搭建起來的跨河長生橋,都走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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