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小涼根本不介意陳平安在想什么,她唯一介意的,是以后陳平安會怎么走,會不會成為自己大道之上的天大麻煩。
遙想當年,頭一次水畔相逢,那個背著裝有一堆蛇膽石籮筐的草鞋少年,不只是身份懸殊,便仰望站在石崖上的他們一行人,而是少年那會兒的心氣,就在道路泥濘中。不承想這些年過去了,境界依舊懸殊,心氣倒是高了不少。
賀小涼輕聲說道:“陳平安,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性情,每次走得稍高一些,越是謹小慎微,走得步步穩(wěn)當,只要給仇家瞧見了端倪,殺你之心,便越會更加堅定?!?br>
“怎的,這還是我錯了?”陳平安笑道,“那我可就要跟賀宗主說句良心話了。你以為我不漸次登高,就沒人隨便伸出一根手指頭碾死我?我看不在少數(shù),要么是覺得得不償失,要么是修行修在了狗身上,求而不得,一想到這個,我在他鄉(xiāng)遇見賀宗主之后的好心情,就更好了?!?br>
賀小涼看似隨口說道:“你覺得是他們有錯在先,那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你沒有做錯什么,但是你就是個錯?”
陳平安依舊神色平靜:“這種市井巷弄雞飛狗跳的言語,其實不勞駕賀宗主來說,那么多年,在我家鄉(xiāng)泥瓶巷附近,不光是純粹鬧著好玩的同齡人隨口說說,也有些王八蛋故意念叨這些,惡心人,許多上了歲數(shù)的街坊鄰居,許多心地很好的好人,他們有些時候看我的眼神,其實也在說類似的言語道理?!?br>
賀小涼沉默許久。
小巷盡頭,賀小涼停下腳步:“原來你早就知道真相了。”
陳平安說道:“賀宗主你在說什么,我不太明白?!?br>
賀小涼笑道:“心里明白就夠了?!?br>
陳平安反問道:“夠了?”
賀小涼微笑道:“是不太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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