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廣生在殺了周鴻霖以后便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能算個人了,只是世間的一只惡鬼。他并不愛陸竟成,卻想用那把刀同樣了結(jié)陸竟成。周廣生不需要擁有陸竟成的生,他現(xiàn)在只要陸竟成的死。
可此時他卻看到陸竟成肩胛骨上烙下的絕非是單純的紋身,缺失一半的鬼神猙獰著獨(dú)眼盤踞在他結(jié)實寬闊的后背,在濃烈的暗色里困惑了周廣生,命格剛毅暴烈之人確實適合紋鬼,所謂壓死鬼。
他第一次見到陸竟成的時候,陸竟成可沒有這么狼狽。不對,應(yīng)該說陸總大概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周廣生嫉妒,特別嫉妒,嫉妒陸竟成的一切。
看著陸竟成,就覺得那些辛辛苦苦活著的人都是個玩笑。
周廣生停止了一切舉動。他松開了掐著陸竟成的手,好像一觸即發(fā)的空間里那只龐大的氣球終于泄了氣,一切都那么無可挽回。時間的流逝平靜而緩慢,但其下卻仿佛暗藏波濤浪涌的漆黑暗流。
“你真的不怕死嗎。”陸竟成問。
兩人打架都下了狠手,直到現(xiàn)在周廣生還是很痛。周廣生眼神放空了幾秒,好笑的是他是真的有在思索。
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那年保育所里所有人的晚禱:誰能使我們與基督的愛隔絕呢?難道是患難嗎?是困苦嗎?是逼迫嗎?是饑餓嗎?是赤身露體嗎?是危險嗎?是刀劍嗎?....…然而,靠著愛我們的主,在這一切的事上已經(jīng)得勝有余了。
他想到了八歲那年坐在垃圾山上時正對著的夕陽西下絢爛奪目的火紅太陽,熱烈的太陽漸漸下落,光線中飄動著微粒,金黃的顏色籠罩在他身上,隱秘又無窮無盡。
人們在垃圾堆里建立社區(qū)。那是一片上帝都拋棄的地方,人卻還在里面掠奪。高承澤說,是這個世界將我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當(dāng)我們走入這個世界,它們又想將我們改造。
不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他的從前,此時在陸竟成眼里周廣生好像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一樣地靜靜立在落地窗前,窗戶是透明的,他不是透明,透明可以折射,他只是一片紙。
所以陸竟成是不會懂周廣生的。永遠(yuǎn)不會。就像這個外面的世界永遠(yuǎn)不會接納他們這些從培城走出來的人。能接納他們的,只有那個能有個頂?shù)耐嬉鈨憾寄苊銖?qiáng)稱得上住所的地方,只有那個破敗的、搖搖欲墜、槍支泛濫的世界教會他們奔跑和躲藏,那里不拒絕逃犯卻拒絕上帝。
他的起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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