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說道:“其實不用聊了,你留著那片碎瓷就是了,不妨賭一賭,我賭至多半個月之內(nèi),太后就會自己登門,送還此物?!?br>
南簪眼睛一亮,卻還是搖頭道:“不賭。要說賭運,天底下誰能比得過隱官?!?br>
陳平安收起酒壺和花神杯,左手開始卷袖子,緩緩道:“崔師兄無所謂宋家子弟誰來當皇帝,宋長鏡則是無所謂誰是和誰是睦,至于我,更無所謂你們宋氏國祚的長短。其實你真正的心結(jié)死結(jié),是那個泥瓶巷宋集薪在你心中的死而復生,所以當年長春宮那場母子久別重逢,你每多看他一眼,就要揪心一次,一個好不容易當他死了的嫡長子,偏偏活著回到了眼前,原本早已將所有愧疚,都彌補給了次子宋睦,還如何能夠多給宋和一點半點?最恨的先帝,已經(jīng)恨不著了,最怕的國師,已經(jīng)不在人世,”
南簪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好像想要疾言厲色訓斥幾句,偏偏有心無力,她一手扶住石桌,青筋暴起,纖毫畢現(xiàn)。
陳平安恍然道:“看來不是什么死結(jié),是我想岔了。哪怕?lián)Q了宋集薪當皇帝,不還是自己兒子坐龍椅。南簪道友這份道心,讓我大開眼界。看來當個山上的一宗之主,綽綽有余?!?br>
南簪微微愕然,雖然不曉得到底哪里出了紕漏,會被他一眼看穿,她也不再逢場作戲,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陳平安開始用右手卷袖子,“提醒你一句,半個月之內(nèi),不要自作聰明,鬧幺蛾子。太后主動登門拜訪,必須回禮,絕沒有空手而返的道理?!?br>
陳平安以手指輕輕叩擊桌面,婦人手釧一粒靈犀寶珠閃過一抹亮光,重啟鏡花水月,大驪皇宮之內(nèi),皇帝陛下和欽天監(jiān)練氣士終于重新見著了畫卷,如釋重負,先前君臣雙方,都有些后知后覺,最終猜出了那幅畫面的真?zhèn)?,定然是陳平安動了手腳。不管如何,有點動靜,哪怕是那陳平安的障眼法,總好過宅子那邊從頭到尾,死寂沉沉,最終再傳出某個大驪朝廷、或者說是皇帝宋和不可承受的噩耗。
庭院那邊,剎那之間,陳平安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那婦人身后,伸手攥住這位大驪太后娘娘的脖頸,往石桌上使勁砸去,砰然作響。
磕頭如搗蒜。
皇帝陛下愣了愣,然后苦笑道:“陳平安總這么鬧,故布疑陣,一次兩次的,意義何在?”
欽天監(jiān)那位老修士思量片刻,搖頭道:“天曉得,可能是故意在陛下這邊,顯得不那么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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