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晃了一晃,藏入云間。秋葵的呼吸不甚均勻,群蟲在她的體內(nèi)洶涌著,好像就要沖破她透薄輕嫩的肌膚。
幾乎已是極限了。沈鳳鳴收斂起一切情緒,伸手去解秋葵的衣服。
就算是這一幕也似曾相識。那時,她罵他奸賊、小人、惡徒、懦夫,他怒不可遏卻又哭笑不得?!袢眨憧倹]有余力再來罵我了吧?
讓他沒有料到的是,衣帶方解,秋葵忽然將手伸了上來,用力握住了胸口衣襟。他愣了一下,去推她的手,哪知竟輕易推她不開。她雙目并沒有睜開,可是那手背上迭迭突起的黑色,證明她握得用力。
他不知道去年那次戲弄之恨在秋葵心頭會刻得如此之深,以至于他同樣的動作竟然令她無意識之下緊緊護(hù)住了自己。他比那時還更哭笑不得?!詾槲沂且鍪裁矗磕菚r他笑她分不清輕重,受了那么些些“委屈”便就尋死覓活。今日比起那時,更是生死之際,可她失去知覺之下,這倔傲竟還是與那時一模一樣。
他沒有時間再與她推搡拉扯,反正解毒的竅要也只在于脊骨,他推正她身體,撕開她的后襟。
就連整根脊骨也已全然漆黑。他取出袖中尖針——那是他從刺刺針灸的用具里找到的。那幾根最為粗長的尖針?biāo)┽槙r甚至不曾用到,卻是他用來解毒的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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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頭一日,在從最初的絕望里稍稍清醒過來之后,就想到用這個辦法來解毒了。與以魔音解去幻生蠱一樣,起初不過是個模模糊糊的、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狂想,可一再在心中思量求證之后,他漸漸確信,那是可以辦得到的。
這的確是云夢教的禁術(shù),可確切來說,這本來非解毒之法,而是吸取他人功力的手段——這也是這一心法被禁絕的原因之一。云夢教于人與自然的見解都頗獨(dú)特,認(rèn)為人之精血起源于“脊骨”,通過血脈連通五臟六腑,最終流歸于“心”,也即最后的“大澤”。所以心念固然是云夢之學(xué)極為重要的部分,“脊骨”卻也是云夢許多心法著重之處。
數(shù)百年前魔教云夢縱橫江湖時,武林中人都深信,魔教的人能自一個人的脊骨,吸取他人體內(nèi)精血。他們給這種“邪法”起名“吸髓”?!豢上?,這是種夸大。云夢教這一心法本源是蠱術(shù),能吸取的,只有習(xí)練過幻生界蠱術(shù)之人的蠱功,而且手法復(fù)雜,非但需要先以銳器割刺開脊柱,而且也要耗費(fèi)施術(shù)之人頗多真氣。最重要的一點(diǎn)——心法依然只有“魔血”的繼承人方可催動,旁人即使看了心法,亦無法施用。
受限如此之多的心法,真正使用到的場合又有幾分?即便如此,云夢也依舊難逃“魔教”之名。不過云夢先人為了習(xí)練此法,確也免不了尋同門作些嘗試,雖然未見得當(dāng)真吸人髓骨、要人性命,說起來總還是有些駭人聽聞。
沈鳳鳴從未習(xí)練過,自然也從未使用過“吸髓”之法,不過他卻知道,對修習(xí)蠱術(shù)之人來說,蠱毒與蠱功幾乎是同一件事——因為習(xí)蠱之人的功力,有一大半便來自于蠱毒,譬如那時曾稍許練起的碧蠶毒掌,掌力便是蠱毒。后來碧蠶毒被君黎化去,他的那點(diǎn)蠱功也便沒有了;而倘是對習(xí)練此術(shù)的人施以“吸髓”,便會將他體內(nèi)的碧蠶蠱毒吸取過來,化為自身的功力,不過施法之人,也須能承受得了這等毒力方可。
秋葵體內(nèi)之毒,自是蠱毒無疑,所以一樣可以用此法吸取。然而,云夢教數(shù)百年,從來不曾有一個傳人是以這樣的目的施出“吸髓”——甚至從來沒有人想過這種辦法竟能用來替人解蠱。因為,“吸髓”只能吸取蠱毒、蠱力,卻不能吸出蠱蟲,而云夢蠱術(shù),重在蠱蟲而不在蠱毒。比如幻生蠱,本身毒性甚微,其害全在通過蠱蟲對人心念之控。只要體內(nèi)留有蠱蟲,即使蠱毒吸去,對解蠱亦是無濟(jì)于事。
可這一次“幽冥蛉”的兇手好像并不高明,雖然下蠱得手,卻一次也沒有催動過蠱蟲行動,所以,秋葵體內(nèi)的蠱蟲始終只不過是依照其本性啃噬血肉。要知幽冥蛉幼蟲雖然兇之已極,可若施蠱者不加催動,那么蠱術(shù)之兇就去掉了一大半,只能靠吞噬血液釋出毒質(zhì)長大,到毒性釋盡,要么化蛾,要么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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