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界的人既在岳州,沈鳳鳴自然不敢冒險在岳州停留。就算施蠱之人不是關(guān)非故,可這蠱是幻生界所制,自己這個魔教后人于它的了解多半還比不上關(guān)非故父子等人,萬一有人催動起來,秋葵決計難以抵抗。待上路一日之后,他見蠱蟲依舊沒有特別的動靜,才松一口氣,確信自此之后,蟲毒的行動亦都有跡可循。只要蠱蟲無法作怪,活毒成為了死毒,“吸髓”之法便能奏效。
只是,幽冥蛉幼蟲在長成之前,那毒素一直會源源不斷地釋出,倘若早兩日運用此法,毒性仍會不斷再生。所以沈鳳鳴只能等——一直等到今夜,毒性終于到了最盛——此時吸凈她體內(nèi)之毒,幼蟲失卻給養(yǎng),不能再化蛾,只能逐漸僵死——其后即便什么都不做,蟲尸也會在幾日內(nèi)隨著秋葵新生氣血漸漸汰走。
沈鳳鳴當然知道此時運起心法,吸入的是無藥可解的絕盛之痛——或許是前兩日秋葵所受之痛都更無法比擬的。他也知道,這世上已再無一人能為自己吸髓。
可他還是一節(jié)一節(jié)刺開了她的脊骨。黑血自秋葵脊柱中流出,宛如陰冷的毒蛇,爬滿他的視線。他咬了咬牙,運起心法,伸掌覆上。
“吸髓”無論是刺骨還是所用掌力皆是重手。秋葵起初不發(fā)一言,正如刺刺所言,比起幽冥蛉之毒,這些疼痛或許也已算不了什么。可小半個時辰之后,毒質(zhì)已然絲絲往沈鳳鳴掌心附去,秋葵血色漸漸變得鮮艷起來,身體內(nèi)的重量都輕去,她忽然能感覺到了背上那幾乎將她椎骨寸寸折斷的劇痛,竟幾乎忍不住要大聲嘶喊出來。
沈鳳鳴卻沒有放輕手法。他已沒有時間與她慢慢消磨了。他的手掌一遍遍按過她帶血肌膚下的骨節(jié),要確定不會遺漏一絲毒跡。
直到有那么一瞬間,他忽然看見自己手背上已經(jīng)隱現(xiàn)的黑色筋絡(luò),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忽然壓迫住了他。他終于停下來。他知道,死亡已真正到了眼前,成為自己不得不直面的事實。這樣鼎盛的蠱毒,他這個連區(qū)區(qū)碧蠶蠱毒都差點消化不了的所謂魔教之子,又能撐多久?
他用衣袖勉強擦了擦秋葵背上血跡。月光下,她背上的膚色已恢復(fù)了蒼白,一如他此刻還能被辨識的面容。
他將她的身體轉(zhuǎn)過來,面對著自己。那個依舊用力捏住前胸衣襟的秋葵茫茫然間竟好像抬了抬頭,可隨即又垂下了。他無法想象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的容顏,還沒有被黑色侵透的手指撥了撥她的頭發(fā)。
“湘夫人,”他胸中的萬般洶涌也只能化作這輕輕一句,“沈鳳鳴這輩子得不到你,何其不甘?!?br>
——他怎么能甘心啊!只因為那一只小小的蜻蜓,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就都要這樣煙消云散了!他忽然扶緊了她后頸將她身體向上摟起,不顧一切地吮吸住她微開的雙唇。他吮得如此用力,就像要將她的整個靈魂都吮出來,刻入自己這將要停止跳動的心臟。
她眼扉緊閉,不曾看見他此刻臉上,那么多那么多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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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秋葵吟哦了一聲,睜開眼睛,天光仍在窗外亮著,好像沒過了多久。是睡著了吧?竟做了個模糊不清的夢。夢里一種奇特的窒息之感讓她滿心滿身都是煩悶,她記得自己在一塊石頭上翻身作嘔,嘔出一地黑色的蟲子來。
——刺刺說他們沒見過那蟲子,我難道是在夢里見過?可我難道……已經(jīng)做過一次同樣的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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