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走出屋子,這次沒有忘記吹滅書案與飯桌上的兩盞燈火。
過了青峽島山門,來到渡口那艘渡船。站在湖邊,陳平安并未背負劍仙,只穿著青衫長褂。
天地寂寥,四下無人,湖上仿佛鋪滿了碎銀。入冬后的夜風微寒,這讓陳平安在練拳躋身第五境,尤其是身穿法袍金醴之后,終于感受到了久違的人間節(jié)氣冷暖。
隨著江湖越走越遠,尤其是看過了越來越多的官場和山上光景,陳平安就越來越佩服阮師傅對于師徒關系的看法,也越來越佩服崔東山教他的那場棋外棋。
阮邛收取弟子,不是為了師父哪天與人爭執(zhí),弟子在旁起哄,大肆攻訐對手,或是不問是非,毅然決然投身戰(zhàn)場。阮邛曾言,我只收取那同道中人做弟子,而不是收取一些只知道為我賣命的徒弟門生。
人生之難,難在意難平,更難在最重要的人,也會讓你意難平。不過這只是好人之難。到底是更多的人,從來不思量這些的。
世道打了我一拳,我憑什么不能還一腳?世人膽敢一拳打得我滿臉血污,害我心里不痛快,我就定要打得世人粉身碎骨,至于會不會傷及無辜,是不是死有余辜,想也不想。這是不對的。
修力是立身之本,修心是登高之路。大道之上,仗劍直行也好,負笈游學也罷,偶爾總要給人讓讓路。
陳平安面容愁苦,只覺得天大地大,這些言語,就只能憋在肚子里,沒有人會聽。
陳平安心思微動,想了想,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塊黑炭。
他在渡口畫了一個大圈,然后彎腰在圓圈之中緩緩畫出一條直線,將圓圈一分為二。
陳平安蹲在那條線旁邊,久久沒有動筆,眉頭緊皺。神色萎靡的賬房先生,只得摘下腰間養(yǎng)劍葫,喝一口烏啼酒提神。這才在那條直線上下,各自寫了一個“善”和“惡”。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